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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邻居老王

2022-12-13 12:48| 发布者: herosrx| 查看: 322| 评论: 0

摘要: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老王是我家楼上的邻居,我家住三楼,他住五楼。老王独居,六十多岁,人高马大,平日里只爱穿一件老式的蓝色确良大衣。以上对他的印象是在照片里看到的,有一次去帮老王家搬家 ...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老王是我家楼上的邻居,我家住三楼,他住五楼。

老王独居,六十多岁,人高马大,平日里只爱穿一件老式的蓝色确良大衣。

以上对他的印象是在照片里看到的,有一次去帮老王家搬家具,见到墙壁上有个“不合时宜”的老相框,照片里的老王,身材挺拔,眉宇间透露着意气风发,那大概是他四十岁时的拍的,我想。

现在的老王是残疾人,双腿不能站,整年靠轮椅生活。他性格古怪,不被单元里的年轻人待见,他见人不爱说话,有几次还把电梯里弄得臭烘烘,听邻居说,如果乘电梯时带着宠物,被老王看到,他就会大喊大叫,用拐杖威胁人,不让乘电梯。

他的生活是由居委会安排人定期照顾的,听说逢年过节街道上也有人来探望。另外,老王还雇了个临时工,凭他那点微薄的退休金,虽然生活的艰苦,也算是有滋有味。

这几年,疫情时好时坏,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彻底结束。从今年上半年开始,老王的脾气又上来了,他拒绝做核酸,他说,他平时连门都不出,怎么可能被感染。平时生活用品,都是居委会和临时工给他送。可是,居委会和街道办却不这么认为,他们有政策有要求有任务,管辖区域的每个人必须按要求坚持做核酸,有几次是三天三检,平时三天一检。

老王不去做,居委会和街道反复来做工作,总也做不通,被“烦”了一个月后,老王索性不再跟他们说话,只是我行我素,该干啥干啥,喝茶,看报,晒太阳,看电视,听收音机….。这期间,周围已经纷纷出现零星的病例了,防疫要求变得更严格,社区里还是不死心,天天来做工作。

有一天,这件事情出现了转机,同楼的年轻人有些看不下去,也帮着去劝说老王,正巧有个四五岁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跟着,小姑娘很小心的也学着大人劝说老王,说:“不去检查,身体会不好的”,面无表情的老王突然将眼神看向小姑娘,瞬间变得和蔼可亲,他点头了。

从那天起,每天都有几个年轻人帮着老王下楼,一起去做核酸。

两周后,老王确诊了。

单元楼里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很快就被封了楼。人们不出门,却每天都关注着楼下的动静,在群里讨论着大白来啥时候来拉人,要去那个隔离点等。不过,由于老王身体原因,社区决定,让老王在家隔离,他的一切生活用度又变回了做核酸之前的样子,不同的是现在得病了,发烧了几天,嗓子痛了几天,又咳嗽了几天。

虽说大家对老王印象不好,作为邻里,但也很关心他的状况。一个60多岁的老人,如果病情严重的话,会要命的。幸运的是,老王虽然身体有残疾,但身体状况并不差,没有三高,也没有严重的基础病。两周后,老王转阴了,这让整个楼里的人都变得兴奋,他们终于解封了,对老王的怨气也早就消散了。经过这件事,邻居们也知道了,这种病毒并不像网传的那么吓人,老王跟他的临时工说,他像是得了一次重感冒。

一直以来,我都对老王的从前很感兴趣,一个老人独居在单元楼里,不得不让人联想他的曾经。

说句自大的话,这栋楼里如果说谁能跟老王说得上话,除了六楼来给儿子带娃的孙阿姨,剩下的一定是我了。家里收音机坏了找我,电视坏了找我,床腿松动了找我,煤气灶打不着火了也找我,这些小事不经常发生,我倒也不介意帮忙。我想,老王自从退出这栋楼的微信群后,也许只单独留了我的号吧,他可能是看上了我有把子力气,还乐于助人为乐。

总之,老王,有事总是喜欢找我。

前几天,我去给老王通马桶,老王坐着轮椅在厕所门口听评书,这时有人敲门,开门后进来的是两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有一个我认识,是老王的侄子,他的这个侄子,不经常来,是我见过的老王唯一的亲人。这次他带来的人面相上跟老王有几分相似。

由于来了客人,我很快就将马桶修好,回了楼下。

晚上,老王破天荒的打电话要找我聊天,要知道,他是从来不打电话的,平时都是用微信。

我走步梯到了五楼,老王家的门留着一条缝,我进去顺便带上门。老王不像平时那样在门里等我,更没有听到那熟悉的评书声,他在南侧阳台,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毛衣,坐在轮椅上,正仰头观察窗外的星空。

“王叔,你找我,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来,坐,跟叔说说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我老头子真有些过意不去”

“看您说的,我睡得晚,没事”

我狐疑的偷瞄老王,疑惑他啥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小李呀,你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也没少帮我忙”

“您说这个干啥,邻里之间,应该的”

“话虽如此,人心难测啊”

“您咋还说的这么深刻?”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啊,这个呀,以前是有点好奇”我不自然的挠挠耳朵。

“那我就跟你说说,我以前…”他停顿了一下,盯着我看了三秒又移开了视线。

“叔曾经是个消防员,也参加了几次大的救火行动,有几次还立了功,那时候跟战友们一起出警,离开时是兴奋,到了现场是害怕,可是冲进去就变得无所畏惧了,只想着能救人,能把火快速扑灭。”

老王嘴角泛起一丝弧度,我理解,他是想起了从前,同时我很诧异,老王竟然当过火警。

“那时候,看到那些无助的人撕心裂肺的哭喊,有孩子,有老人,还有被东西压住的成年人,当我们无力挽救他们生命的时候,心情简直糟透了,痛恨自己没能有翅膀,没有电视里的那种超能力,但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几场火灾救援后,我似乎变得习惯,变得机械了,我想不通为什么,人的心理会有这种变化。”

“也许吧,见得多了,人都会慢慢的去习惯、然后接受”

“我不接受,我不想接受”老王突然大嗓门吼了出来,我看到他眼睛开始变得浑浊,似乎是勾起了他尘封的记忆。

“您怎么了?”我有些担心的问道。

“都怪我,都怪我,我工作忙,平时出警又多,家里的事情照顾不来,有一次老婆接孩子下学路上,去店里买馒头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再也找不见了?”

“啊,没报警吗?”

“那能有啥用,人贩子的手段总是层出不穷。那以后,我只希望我的孩子没有被害,只是被拐”

“那阿姨呢?”

“哎…”说着,豆大的泪珠已经滚落到老王的下巴,又滴进了毛衣里。

“孩子妈妈自责,好几天没吃饭,变得抑郁,我请了假在家照顾她,配合警察寻找孩子,正巧,那天市里的一个化工厂发生了火灾,我心急如焚。不多久,噩耗传来,由于发生了爆炸,有几个战友牺牲了。我再也忍不住了,也许真的存在使命这种东西,我坚持归队了,参与了那场救火,现场真的很惨烈,熊熊大火释放出刺鼻的浓烟,夹杂着化学产品的味道,时不时还有爆炸声传出,如果不及时救援,不说里面的被困人员生命没有保障,这些毒烟很快也会扩散到居民区。

队里给我们派发了防毒面具,我是第二波冲进去的,由于化学品易燃,各种方法都用了,根本扑不灭,后来我的面具被烧着了,准备撤出的时候,被一架倒下来的钢梁砸中了腰。”

我听得心里震惊,电视里都没演过这么惊险的场面,这是拿命换命啊。

“从医院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胳膊被烧伤了,火辣辣的疼,然后我想快点回家,惦念家里的事情啊,就急着站起来,这时我才发现,我的两条腿竟然用不上力,床边的战友都在擦眼泪,也不说话,我知道他们在憋着,但实在憋不住了,我的腰椎粉碎性骨折,永远不可能站起来了”。

我沉默了,这才是真正的屋漏偏逢连阴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我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那次任务,我们组里有两个战友牺牲,加上其他组里的五个战友,一共七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那时候他们都是20岁左右的小伙子,多么美好的生命,一瞬间就没了,哎…”

“那您后来离开火警队了?”

“是我主动申请的,待在队伍里我就是个累赘,什么也干不了,还需要别人照顾,况且,我还得找我的儿子。”

老王突然沉默了,他看向窗外,看着车灯穿梭,看着星空寂寞。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那是一种不服输的眼神。

“那天,哎,那天我回到家后,孩子他妈走失了,但很快就有警察打来了电话,孩子妈喝药了,就在儿子走失的地方”

“我又被送去了医院,再次醒来时,队里的战友都在,局长也在,他递给我一个文件,我知道,他批准了我的辞职申请,但接过文件仔细看后才发现,那不是一张简单的辞职批准书,而是带伤休假,一直到退休,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我被这种情谊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

“儿子丢了,老婆死了,我一个人万念俱灰,如果要找个活下来的理由,那就是,我一定要找到我的儿子”

“您行动不便,如何找呢?”

“凭着在政府工作的经历,我托了很多人,多方打听,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后,有个人贩子团伙落网,审查后,确认这伙人曾在这座城市拐走过一个男孩,时间地点都匹配,孩子被拐到了云南。

很快,警察就找到了我说明了情况,但可惜的是,后来孩子还是没找到,也许是老天可怜我,往后的几天,我的腿突然有了知觉,但是仍不能站起来,可能跟我平日里坚持康复锻炼有关系吧”

“那年秋天,我乘火车去了云南,找了半年,最终无功而返”

“哎,人生真是不公平”我叹息道。

“那您是什么时候住在这里的?”

“这里呀,其实这所房子是我当时租住的,后来出了事,我用了半生的积蓄将房子买了下来,也许这里是娃的最后的记忆吧”

此时,我瞅了一眼挂钟,还有半小时就凌晨一点了,我却没有丝毫睡意,老王似乎也不着急休息,但此时他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那些心事,是压在他心里的石头,卸掉负重,他终于可以舒服的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了。泪痕已干,两杯红茶也见了底。

“谢谢你,小李,听我说了这么多,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的,王叔,您也早点睡觉”

“小李,你,啊”老王又喊住我,有些犹豫。

“有啥事,您讲,能帮您做的,我义不容辞”

“这,这是我的房产证,还有这封信”说着,从座位底下拿出一个透明的自封袋,里面是房本和一个旧黄的信封,信封并未封口。

“您这是要干啥”我很震惊,郑重地问老王,我感受到了一种交代后事的氛围。

“我要走了,离开这座城市,去云南,去找我的儿子,我有国家给的退休工资,生活上不会太拮据,这房子…”他环顾四周,一对紫红色的实木的座椅,褐色的实木茶几,还有那铺满整面墙的书架,散发着淡淡的书香。我能体会到,他舍不得离开,但那个陌生的城市却更重要,因为那里有个他这一生最为牵挂的人。

“我走之后,这些东西就交给你保管了,我的手机号,你知道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在回来,如果有一天,你联系不上我了,再过三年,就将这些东西交给政府吧,拜托了!”

我愕然的接过了袋子,这些薄薄的东西,在我的手中,却重如千斤,手心里渗出汗,我被今晚的交谈感动,又为老王的命运不公,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儿子,早些回来吧。

第三天,来接走老王的,依然是他的侄子,不过这次只有老王侄子一个人,那个酷似老王的年轻人没来。

我恍然大悟,想起了小区有人议论老王的话,说是在前些年有人冒充老王的儿子来认亲,老王那时候也是感动的涕泪横流,但最终,骗子就是骗子,除了做DNA,老王自是有识别自己孩子的方法。最终证实,那人是冲着老王的房子来的。第一个来认亲的人是个吸毒者,被警察抓了,第二个是个无依无靠的流浪汉,他被老王识破后,被老王留下来半个月,教育好以后送他回了老家。

那时候我还没搬来这个小区,这次是第三个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消息,此人先是找到老王的侄子作为引线,然后就发生了昨天的事情。后来证明,这是个网瘾少年,离家出走后没有收入,想出来这个法子。

有一天我实在好奇,打开了老王的信,信封没有封口,里面是一张印着为人民服务的老式信纸,内容是用钢笔写的,文字苍劲有力,有两句核心的话,让我觉得,老王外表冷漠,不近人情,其实是个热心肠的人,一个有故事的人。

信中说,如果他真的回不来,就委托我:李信,将房本交给国家拍卖,得到的钱全部捐给红十字会。一部分用于为留守儿童建学校,一部分作为打拐基金,捐给相应单位。

老王走了,有人欢乐,有人愁。时间一长,楼里居民聚会时经常会聊到老王,每每此时,大家又似乎感觉少了点什么,曾经的那些恩怨不快早就随着时间流逝,淡了,没了,后又转化成了对他的想念。

人这种动物真的很奇怪,在一起时总是能看到对方的恶,离开了,又总是念他的好。

但愿,老王能一切顺利,带着他希望,早点的回到这个他不忍离去,又充满对他挂念的地方。

路过

雷人

握手

鲜花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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