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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者的愤怒

2022-9-29 01:20| 发布者: herosrx| 查看: 813| 评论: 0

摘要: 莉莉玛格雷夫紧张地抽掉手套放在膝上,飞快地瞥了一眼对面圈椅上坐着的人。她听说过著名的侦探赫尔克里波洛,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本人。眼前这带有喜剧色彩,近乎滑稽的侦探扰乱了她对他固有的印象。这个长着鸡蛋似 ...

“对不起,先生。”他轻声说,“一位先生开一辆汽车过来了。”

“啊!啊!”波洛说,他急忙站起来,“还没见过这位维克托阿斯特韦尔先生,现在我倒要见见他。”

波洛未见其人已先闻其声。大厅里传来一阵怒骂声。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该死的自痴!箱子里有玻璃杯,该死的,帕森斯,滚开!放下,你这个蠢货!”

波洛悄元声息地下了楼,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人站在大厅里,便礼貌地向他欠了欠身。

“见鬼!你是谁?”他咆哮着。

波洛又欠了欠身。

“我是赫尔克里波洛。”

“上帝!”维克托阿斯特韦尔说,“是南希把你找来的!是吧?”

他拍了拍波洛的肩,把他搂进了书房。

“你就是那个让他们惊慌失措的家伙。”他上下打量着波洛说道,“很抱歉,我的司机是头笨驴,帕森斯又总是让我不顺心,这个大傻瓜。”

“你知道,我倒不是虐待傻瓜。”他抱歉似的说道,“但您决不是傻瓜,啊,波洛先生?”

他快活地大笑着。

“这么想的人就错了。”波洛温和地说。

“是吗?嗯,于是南希就把您请了来……向你说了她对秘书的怀疑。这没什么值得怀疑的,特里富西斯像奶牛一样温顺……但他也喝奶。我想,这个家伙是绝对戒酒主义者,您在他身上一无所获吧?”

“如果我们有机会去透视人性,那就不能说是浪费时间与精力。”波洛平静地说。

“人性,哦?”

维克托阿斯特韦尔盯着他,然后大大咧咧地坐到一把椅子上。

“我可以为你做什么吗?”

“谢谢,你能讲讲那晚和你哥哥吵了些什么吗?”

维克托阿斯特韦尔摇了摇头。

“与案件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断然说道。

“您不能太自信。”波洛说。

“跟查尔斯菜弗森一点关系也没有。”

“阿斯特韦尔夫人认为查尔斯与案件一点关系也没有。”

“哦,南希!”

“帕森斯说那晚查尔斯莱弗森先生去过案发现场,但他没看到他。记住,没人看到。”

“很简单。鲁本把年轻的查尔斯臭骂了一顿,我敢断定他又是无事生非。之后,他又想欺负我。我把几件家丑抖了出来,只是想惹恼他。我是不吃他那一套的,而且我决定和那家伙对抗到底,那晚我跟他实话实说了。我回房后没有上床睡觉,我半开着门,坐在椅子上吸烟。我的房间在二楼,波洛先生,查尔斯的就在我隔壁。”

“对不起,打断一下……特里富西斯的房间也在二楼?”

阿斯特韦尔点点头。

“是的,他的房间离我们远一点儿。”

“在楼梯旁边。”

“不,另一方向。”

波洛面露奇异之色,但对方却没发现,接着说:“那时我在等查尔斯。我听到大门开动的声音,我想大约是差五分十二点吧,但过了十分钟查尔斯也没出现。当他上楼来时我发现和他谈是谈不了了。”

他煞有介事地举起胳膊。

“我明白。”波洛轻声道。

“可怜的恶魔跌跌撞撞地回了房间。”阿斯特韦尔说,“他看起来像鬼一样脸色苍白。我现在还记得他当时的神情。当然,现在我意识到那是他刚刚杀了人。”

波洛马上追问道:

“你没听到塔屋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但你要记住我是在这栋楼的另一边。墙壁很厚,我想甚至那儿的枪响你都听不到。”

波洛点点头。

“我问他需不需要帮助。”阿斯特韦尔接着说,“他说他没什么,就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砰’地把门关上了。我也只好上床睡觉了。”

波洛盯着地毯陷入了沉思……

“你意识到没有,阿斯特韦尔先生,”他终于说,“你的证明是非常重要的?”

“我想是的,至少……你是什么意思?”

“你的证据是从开大门声到莱弗森出现在楼上之间过了十分钟。但他自己说,我是这样理解的,他开了门径直回房睡了。但事情没这么简单。我承认阿斯特韦尔夫人对秘书的指控很离奇,但至今也不能证明是不可能的。但你的证词证明他不在作案现常”“这是怎么回事?”

“阿斯特韦尔夫人说她是在差一刻十二点离开她的丈夫的,而秘书是在十一点去睡觉的,他能作案的时间是在差一刻十二点到查尔斯莱弗森回来之间。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你坐在屋里开着门,他不可能从他自己屋里出来而不被你看到。”

“是这样。”对方同意道。

“再没有别的楼梯?”

“没有,去塔楼他必须从我门前经过,而他没有,这一点我敢确定。怎么说呢,波洛先生,像我刚才说的,这个人温顺得像个牧师。我向你保证。”

“但……是的,是的。”他似觉意外地说,“我明白了一切。”他顿了顿,“你不想告诉我你和鲁本先生争吵的原因?”

对方的脸顿时变得通红。

“您在我这儿不会得到什么的。”

波洛看着屋顶。

“我总是很谨慎的,”他咕哝着,“如果涉及到女士。”

维克托阿斯特韦尔腾地站了起来。

“该死的!你,你怎么……你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波洛说,“莉莉玛格雷夫小姐。”

维克托阿斯特韦尔迟疑地站了一会儿,之后怒气稍有平息又坐了下来。

“你很聪明,波洛先生。是的,我们争吵是与莉莉有关。

“鲁本连她也不放过,他查出那姑娘的什么事情……纯粹是编造的,我根本就不相信。

“然后他又说了些他无权说的话。说她晚上偷偷下楼到外面与什么男人约会,上帝!我回敬了他,我告诉他,比他话少得多的人都因为话多而被杀了,他便住了口。鲁本把我惹火了,他当时还真有些怕我了。”

“我从未想过这个!”波洛礼貌地说。

“我想,莉莉玛格雷夫,”维克托换了一种口气说,“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姑娘。”

波洛没有做声,他直瞪瞪地看着前面,想出了神。他突然从那间棕色的书房走了出来。

“我必须,我想,独自散散步。这附近有家旅馆,是吗?”

“有两个。”维克托阿斯特韦尔说,“河道拐弯处有一个高尔夫旅馆,火车站附近有个米特尔旅馆。”

“谢谢你!”波洛说,“是的,我必须出去散散步,松弛一下。”

高尔夫旅馆,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座落在河湾处的高尔夫球场旁,与俱乐部毗邻。波洛本就想到这个旅馆转一转。

这个瘦小的男人有他自己独特的做事方式。他走进高尔夫旅馆三分钟后,就和这儿的女经理兰登小姐攀谈起来。

“小姐,很抱歉要打扰您一下。”波洛说,“但你知道,我是侦探。”

他做事喜欢直来直去,简单利落。这种情况下,这个方法显然立即生效。

“侦探!”兰登小姐惊叹道,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不是从苏格兰场来的。”波洛向她保证,“实际上……你可能注意到了吧,我不是英国人,不是。我是来调查一个叫鲁本阿斯特韦尔先生被杀的案件。”

“在这你不能说!”兰登小姐期待地瞪眼看了看他。

“正是这样。”波洛微笑着说。“我也只向您这样谨慎的人透露。我想,小姐,你也许能帮助我。你能告诉我有哪位住在这儿的先生案发时不在旅馆,随后在大约十二点或十二点半回来的。”

兰登小姐双眼瞪得溜圆。

“你认为不是……”她屏住了呼吸。

“而凶手在这儿?不,但我断定在这住的一位客人那晚曾在蒙勒波宅第附近散步。如果确有其事,那么他可能不经意地看到一些对他毫无意义而对我却格外重要的事情。”

女经理自以为很聪明地点了点头,看上去颇像一个资历深厚的老侦探。

“这我明白。让我想想,我们这儿都有哪些客人。”

她皱了皱眉头,显然在头脑里回忆着这些名字,同时偶尔用笔写着。

“斯旺上尉,埃尔金斯先生,布莱昂特上校,老本森先生。不,真的,先生,我想那晚没人出去。”

“如果他们出去了,您会注意到的,是吗?”

“哦,是的,先生,这非同寻常,你明白。我是说是否有人出去吃晚餐什么的,但他们晚餐后不出去,因为……嗯,这儿也没地方去,不是吗?艾博茨十字街吸引人之处是高尔夫球,就只有高尔夫球。”

“是这样。”波洛点点头,“那么小姐,据你记得那晚没人从这儿出去过?”

“英格兰上尉和他的妻子出去吃的饭。”

波洛摇摇头。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去看看另一家旅馆。米特尔旅馆,是这个名字吧?”

“哦,米特尔。”兰登小姐说,“当然,那儿谁都可以出去散步。”

她语气之中的轻蔑虽然很委婉,但却很明显,波洛借机溜掉了。

十分钟后,刚才的一幕又复现了。这次是和科尔小姐鲁莽的米特尔旅馆女经理。这是一家价格稍低不太奢华的旅馆,就在车站附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深夜是有一位先生出去了,回来时大约是十二点半。他有晚上那个时候出去散步的习惯。以前也曾经有过一两次类似的事。让我想一想,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她把一个登记本拿过来,一页一页地翻查着。

“十九日、二十日、二十一日、二十二日。啊,就是他。内勒,汉弗莱内勒。”

“他以前就在这儿住吗?你和他熟吗?”

“以前曾住过一次。”科尔小姐说,“大约在两星期前的晚上他出去了,我记得很清楚。”

“他是来打高尔夫球的吗?”

“我想是的。”科尔小姐说,“大多数先生都是因为这个才来的。”

“那当然。”波洛说,“小姐,非常感谢您,祝您愉快。”

他若有所思地回到蒙勒波宅第。他不时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看看。

“有机会的话,必须立即行动。”他咕哝着。

他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问帕森斯哪能找到玛格雷夫小姐。帕森斯告诉他她正在小书房里处理阿斯特韦尔夫人的信件。这个消息似乎使他很满意。

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小书房。莉莉玛格雷夫小姐正坐在窗户旁边的桌子旁写着什么。屋里没别人。波洛小心翼翼地随手把门关上,走到姑娘跟前。

“打扰你几分钟,小姐,可以吗?”

“当然可以。”

莉莉玛格雷夫把文件放到一边,转向他。

“我能为您做什么呢?”

“惨剧发生当晚,小姐,我知道当阿斯特韦尔夫人在他丈夫那几时你直接回房休息去了,是这样吗?”

莉莉玛格雷夫点了点头。

“你没有再下过楼。”

姑娘摇了摇头。

“我想你曾说过,小姐,那晚你没去过塔屋?”

“我不记得这样说过,但事实是这样的,我那晚不在塔屋。”

波洛扬了扬眉毛。

“奇怪!”他咕哝着。

“您是什么意思?”

“很奇怪!”赫尔克里波洛又咕哝道,“那你怎么解释这个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浸脏的绿色布头,举起让姑娘看了看。

她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变化,但他感到而不是听到了姑娘沉重的呼吸。

“我不明白,波洛先生。”

“我明白你那晚穿了件绿色的雪纺绸礼服,小姐。这……”他弹了弹手里夹的布头,“是从上面刮下来的。”

“那么你是在塔屋发现的?”姑娘厉声问道,“在哪里?”

赫尔克里波洛仰头看着天棚。

“目前就说是……在塔屋!”

第一次,姑娘的双眼掠过一丝恐惧。她开始辩解,然后又纠正自己,波洛看到她放在桌边的白皙的双手攥得紧紧的。

“真奇怪,那天晚上我是去了塔屋?”她说道,“晚餐前,我是说……我不这样认为……代几乎肯定我没有……如果那块布头这个时候还在塔屋,那么我想,警察当时竟然没发现?真是不可思议!”

“警察?”这个瘦小的人轻蔑地说,“赫尔克里波洛想到的他们不会想到。”

“就在晚餐前我可能到那儿待了一会儿,”莉莉玛格雷夫说道,“或者是那天的前一天晚上。我也穿了那套礼服。是的,我几乎能肯定是那一天的前一天晚上。”

“我不这么认为。”波洛不动声色地说。

“为什么?”

他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您是什么意思?”姑娘轻声问道。

她身体微微向前倾着,盯着他,脸色苍白。

“小姐,你没有注意到那是块浸脏了的布头吗?毫无疑问那色斑是人的血。”

“你是说……”

“我是说,小姐,案发之后,而不是之前,你曾去过塔昆我想,如果你如实相告对你必有益处,否则将对你非常不利。”

他站了起来,用食指指着姑娘异常严厉地说道,瘦小的身影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是怎么发现的?”莉莉屏住呼吸问道。

“这很容易,小姐。我告诉你什么也逃不过赫尔克里。波洛的眼睛。我也知道汉弗莱内勒上尉的一切,你那晚出去和他约会。”

莉莉突然头伏在胳膊上失声痛哭起来。波洛马上又转变了态度。

“好了,好了,我亲爱的孩子。”他说着拍了拍姑娘的肩头,“不要伪装自己,这骗不了赫尔克里波洛。一旦你明白这一点,你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的。现在你给我讲讲你所看到的一切,好吗?你会告诉老爸爸波洛的。”

“这不像你说的那样,不是的,真的。汉弗莱……我的哥哥……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没动。”

“你的哥哥?”波洛说,“啊,这就好。嗯,如果你想澄清他的嫌疑,你现在必须把一切告诉我,毫无保留地,知道吗?”

莉莉坐了起来,她把额前头发向后捋了捋。然后低声但很清晰地说起来。

“波洛先生,我告诉你事实。我现在知道做任何其它的事都是徒劳的。我的真名叫莉莉内勒,汉弗莱是我惟一的哥哥。几年前他在非洲发现了一个金矿,或者说是发现了潜在的金矿。我无法准确地告诉您这方面的情况,因为我不懂得那些技术细节,但后来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这件事似乎是一个大骗局。汉弗莱带着写给鲁本先生的信回到家里,他希望鲁本先生可能对这事感兴趣。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这件事的利害关系,但我打听出,鲁本先生曾派了一名专家去探查再写个报告,之后他告诉我的哥哥专家的报告很令人失望。他,汉弗莱犯了一个大错误。我哥哥便返回非洲组织了一支考察队深入内地考察,从此便失去了音信。据说他和考察队没什么生还的希望了。

“这之后不久,就有一家公司勘探姆帕拉金矿。这时我的哥哥没有死,又回到了英国,他得知此事后马上发现这金矿像他曾经发现的那座金矿,哥哥又进行了调查得知鲁本先生似乎和这家公司没任何关系,他们似乎是自己发现的。

但我的哥哥并不就此罢休,他相信鲁本先生把他给耍了。

“这事使他疯狂、愁苦。我们俩在这世上孤零零的,一个亲人也没有,波洛先生。当我必须出去找份工作维持生计时,我就想出了混入这家的主意,从中调查鲁本先生和姆帕拉金矿之间的关系。当然我要隐姓埋名,我承认我用了假证明。

“这个职位有很多竞争者,他们的条件都比我好,于是我精心写了一封落款是佩思郡公爵夫人的热情洋溢的信。

当时我知道这位公爵夫人去了美洲,我想公爵夫人会左右阿斯特韦尔夫人的选择。事实正如我所料,她录用了我。

自从那时起,我就干起了那讨厌的事当了间谍,但一直没什么收获。鲁本先生对他的商业秘密守口如瓶。但当维克托阿斯特韦尔从非洲回来时,他在谈话中放松了警惕,我便开始相信,汉弗莱的判断是对的。凶案前两周我哥哥来了这里。我晚上偷偷地出去与他会面,把鲁本先生和维克托阿斯特韦尔所谈之事全部告诉了他,他听了很兴奋并告诉我绝对对路。

但那之后又出了问题,可能有人看到我偷偷地溜出大门就报告了鲁本先生。这引起了他的怀疑便开始查看了我的履历证明,发现是伪造的。冲突是在案发当天发生的。我认为他以为我瞄上了他妻子的珠宝。不管他怀疑什么,他不想让我再在蒙勒波宅第待下去了,尽管他答应不指控我伪造证件。阿斯特韦尔夫人完全站在我这一边,站起来勇敢地和鲁本先生理论。”

她顿了顿。波洛面容凝重严肃。

“现在,小姐,”他说,“我们谈谈事发当晚。”

莉莉艰难地喘息着,点点头。

“说之前,波洛先生,我必须告诉你我的哥哥那天晚上约好和我见面。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我没有上床睡觉。

我在等待,我猜所有人都睡着了便又偷偷地下了楼,从偏门出去了。见到汉弗莱匆忙把发生的事向他简单他说了。我告诉他他想得到的文件就在塔屋鲁本先生的保险柜里,我们商量好作最后一次冒险在那晚取出文件。

“我在前面探路。当我从偏门回来时听到教堂的钟敲了十二下。我径直去了塔屋。刚上楼梯,我就听到‘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摔倒在地上,接着听到一声惊叫:‘我的天哪!’不一会儿,塔屋的门开了,查尔斯莱弗森走了出来。月光下他的脸我看得很清楚,但我在楼梯的暗处蹲伏着,他没有看到我。

“他站在那儿,摇摇晃晃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侧耳听着什么,然后振作起来,推开门又走了进去,随意喊叫着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他的声音轻松自然,但脸上却是惊慌恐惧。他又等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上了楼,不见了。

他走后,我等了一二分钟,见周围寂静无声便偷偷地走进塔屋。我感觉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吊灯没有开,但台灯却亮着。借着灯光,我看到鲁本先生躺在桌边的地板上。我不知道当时怎么壮的胆,抖抖索索地走过去蹲下去看,发现他死了,是被人从后面击中的。好像没死多长时间,我摸了摸他的手,还温热。太可怕了,波洛先生,太可怕了!”

她想着又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然后呢?”波洛说着用犀利的目光看着她。

莉莉玛格雷夫点点头。

“是的,波洛先生,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我为什么不喊醒家里的人?我本应该这么做,我知道,但我蹲在那儿,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我和鲁本先生的争吵,我偷偷出去见汉弗莱,他打算第二天把我赶走,再加上他的死。如果我在案发现场,后果会不堪设想。他们会说是我让汉弗莱进来,然后汉弗莱出于报复杀了鲁本先生。如果我说我曾看到查尔斯莱弗森从塔屋里走出来,准会相信呢?

“太可怕了,波洛先生!我跪在那儿,越想越害怕,一低头看到鲁本先生倒在地上时从他衣袋里滑落出来的钥匙,其中有保险柜的钥匙。我早就知道了保险柜的密码,因为我曾听阿斯特韦尔夫人说过。我走到保险柜前,开了保险柜门,在里面的文件里翻找着。

最后我找到了。汉弗莱猜得很对,鲁本先生是姆帕拉金矿的幕后指使者,他巧妙地把汉弗莱耍了,这就更糟糕了,因为别人会把这个当做是汉弗莱作案的动机,我们会更难澄清了。我把文件放回保险柜,钥匙没取出,径直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二天早晨,当女佣人发现尸体时,我装做既惊讶又恐惧的样子,像其他的人一样。”

她站起来,可怜兮兮地看着波洛。

“相信我。波洛先生,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孩子。”波洛说,“你解开了许多令我迷惑不解的谜。一个是查尔斯莱弗森作的案,另一个是你极力阻挠我来这儿。”

莉莉点了点头。

“我怕您。”她直率地承认,“我知道阿斯特韦尔夫人不知道查尔斯有罪,但我却什么也不能说。我很矛盾。我希望同时又不希望您拒绝接受这个案件。”

“如果我处于你这种处境也会这样做的。”波洛艰涩地说。

莉莉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她的嘴唇动了动。

“现在,波洛先生,您下一步做什么呢?”

“不要担心,小姐。我相信你说的这些,也理解你的处境。下一步是去伦敦找米勒警督。”

“然后呢?”莉莉问。

“然后,”波洛说:“我们走着瞧吧。”

走出书房。他又看了看手里的那块浸脏的绿色雪纺绸布头。

“很神奇!”他自鸣得意地咕哝着,“赫尔克里波洛是个天才。”

警督米勒却并不很欣赏波洛。他不属于苏格兰场里喜欢和这个小个子比利时人合作的那群人,他觉得赫尔克里波洛有点被夸得神乎其神了。他也自命不凡。他趾高气扬地接见了波洛。

“是为阿斯特韦尔夫人而来的,不是吗?你听信了她那海市蜃楼般的假想。”

“那么在你看来这个案件就没有值得怀疑的?”

米勒眨眨眼:“再没有比这更清楚的,就差没当场捉住了。”

“莱弗森先生也有他的理由,是吗?”

“他最好闭嘴!”警督说。“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申辩说他径直回房了,根本就没见着他的舅舅。这显然是骗傻瓜的把戏。”

“这当然违背事实!”波洛咕哝说,“这个年轻的莱弗森先生是怎样反驳你的?”

“见鬼,这个小傻瓜。”

“说性情软弱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

警督点点头。

“一般人会很难相信那种年轻人会……怎么说呢……有杀人的胆量。”

“表面上看,不能。”警督赞同道,“但,我的天哪,这类事我也遇到过好多,把文弱、浪荡的家伙挤到角落里灌醉,不一会儿你就会让他脾气暴躁起来。这种人走投无路时比一个强壮的人都危险。”

“是这样的,是的。你说的对极了。”

米勒放松了些。

“当然,你说得对。波洛先生,”他说,“你也同样从中受益,自然你要装作检验证据来敷衍,这我很理解。”

“你对这方面很感兴趣。”波洛咕哝着便起身走了。

他下一个拜访对象是查尔斯莱弗森的律师。梅修先生是个干瘦、纤弱、小心谨慎的人。他客气地接待了波洛。然而波洛自会让人畅所欲言。十分钟之后两人便亲切地交谈起来。

“你也明白,”波洛说,“我主要是为莱弗森先生的利益而来。这也是阿斯特韦尔夫人的愿望,她相信他没罪。”

“是的,是的,确实是这样。”梅修先生不感兴趣地说。

波洛眨了眨眼。“你也许对阿斯特韦尔夫人的看法很重视?”他试探着说。

“她明天说不定就相信他是有罪的了。”律师干涩地说。

“她的直觉当然不能证明什么。”波洛同意道,“表面上看这个案件对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很不利。”

“遗憾的是他在警察面前还那么固执。”律师说,“他坚持他的说法对他无一益处。”

“他对你也一再坚持他的说法?”波洛问道。

梅修点点头:“没什么不同,他就像只鹦鹉。”

“这就使你对他失去了信心!”波洛说,“啊,不要否认这一点。”他做出举手投降的动作急忙补充道:“我看得出来你内心里相信他有罪。但听我说,听我说,我赫尔克里波洛给你讲讲事情的原委。”

“这个年轻人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家中,他浑身显示出,怎么说呢,荷兰人的勇气。在这种情绪下,他用钥匙开了门,跌跌撞撞地去了塔屋。他朝房间里看了看,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他的舅舅伏在桌上。

“就像我们刚才说的。莱弗森先生有荷兰人似的暴躁脾气。他随心所欲,向他舅舅发泄了一通不满。他公然蔑视他、侮辱他,他的舅舅却不吭声,他越说越来劲,嗓门也越来越大。最后他看到舅舅一直没反应便有些醒悟。走过去推了推舅舅。谁知他舅舅整个身体就倒了下去,瘫成一团。

“莱弗森先生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他慌乱中踢翻了椅子,他俯身看了看鲁本先生,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看到他的手沾满热乎乎的红色的东西,当时就害怕了,吓得惊叫了一声,惊动了仆人。他机械地扶好椅子,然后急忙跑出房门,仔细倾听着。他以为屋外有人,但四周却寂静无声,便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满不在乎地喊了几句。

“之后慌忙潜回自己的房间。想到谎称没见过舅舅会对他更有利些,于是他编造了谎言。那时帕森斯说他什么也没听到,但改已来不及了。他固执且愚蠢,坚持他那漏洞百出的口供。告诉我,先生,这不可能吗广“是的。”律师说,“如果你这么说,那是可能的。”

波洛站起身。

“你有见莱弗森先生的特权。”他说,“告诉他我刚才讲的故事,问他是不是这么回事。”

在律师事务所门外,波洛叫了辆出租车。

“哈利大街348号。”他对司机说。

波洛动身去了伦敦。阿斯特韦尔夫人很惊讶,因为这个瘦小精悍的人连提都没提。二十四小时之后,他回来了,帕森斯马上便告诉他阿斯特韦尔夫人想立刻见他。波洛在阿斯特韦尔夫人自己的房间见到了她。她躺在长沙发上,枕着靠垫,面容令人吃惊地憔悴,比波洛到达的第一天更为严重。

“波洛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我回来了,夫人。”

“你去了伦敦?”

波洛点点头。

“你没告诉我你要去。”阿斯特韦尔夫人愠怒地说道。

“非常抱歉,夫人,我应该事先通知您。La prochainefois(法语:等下一次)。”

“你还会这样做。”阿斯特韦尔夫人机敏地说,“先做后说是你的办事风格。”

“这也许也是夫人的?”他眨了眨眼睛。

“总之,”对方点点头说,“波洛先生,您为什么去伦敦?我想您现在能告诉我吧。”

“我和那个优秀的警督米勒谈了谈,还见了出色的梅修先生。”

阿斯特韦尔夫人在他脸上搜寻着。

“那么现在你认为……”她缓慢地说。

波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有查尔斯莱弗森无罪的可能。”他严肃地说。

“啊!”阿斯特韦尔夫人几乎跳了起来,两个靠垫滚到了地上。“我是对的,那么我是对的!”

“夫人,我说的只是可能。”

他的语气使她心中一动,她撑着胳膊肘坐起来,用锐利的目光看着他。

“我能做什么吗?”她问道。

“是的,”他点了点头。“阿斯特韦尔夫人,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怀疑欧文特里富西斯吗?”

“我告诉过你我知道……就这些。”

“不幸的是这不足以翻案。”波洛艰涩地说,“再回忆回忆那晚,夫人,不要漏掉一个细节,你注意到秘书有什么异常举动?我,赫尔克里波洛,告诉你肯定有什么事。”

阿斯特韦尔夫人摇了摇头。

“那天晚上我几乎没注意他。”她说,“我当然也没想起他。”

“你想别的事来着?”

“是的。”

“是有关你丈夫对莉莉玛格雷夫小姐的敌意?”

“是的。”阿斯特韦尔夫人点点头说,“你好像都知道,波洛先生。”

“我,我什么都知道,”这个瘦小的男人带着令人发笑的浮夸语气说道。

“我很喜欢莉莉,波洛先生,你也看得出来。鲁本为她的什么证明而大吵大闹。我并不是说她很诚实,她做了假。但是上帝,我年轻时做过比这还严重的坏事,那时你必须使出各种手段和剧院老板周旋。我这一辈子什么没写过、说过、做过呀。

“莉莉想得到这份工作。你知道,她聪明伶俐,工作做得非常好。男人做这样的工作是不行的。莉莉也许真有可能是个银行职员,会趁他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时携巨款潜逃。

整个晚上我都在为这件事烦恼。尽管我通常最终可以制服鲁本,但他有时却固执得要命,可怜的人儿。因此我当然顾不上去注意那个秘书,而且平时也不会有人过多地注意特里富西斯的。他在和不在几乎是一回事。”

“我也注意到特里富西斯先生的这个特点。”波洛说,“他不是那种爱表现、哗众取宠、爱夸大其词的人。”

“不,”阿斯特韦尔夫人说,“他不像维克托。”

“我看维克托阿斯特韦尔先生脾气暴躁。”

“的确是这样。”阿斯特韦尔夫人说,“他发起脾气来会震动全家人,就像那僻哩啪啦响的爆竹。”

“他是个急性子,我想。”波洛理解地说。

“哦,他被惹火了会像个恶魔。”阿斯特韦尔夫人说,“但告诉你,我不怕他。他只会乱喊乱叫但不会把人怎样。”

波洛看着天棚。

“你不知道秘书在那晚的举动?”他柔声问道。

“我告诉你,波洛先生,我知道,是凭直觉,一个女人的直觉。”

“直觉不可能让一个人上绞刑架。”波洛说,“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它不可能从绞刑架上拯救一个人。阿斯特韦尔夫人,如果你有把握证明莱弗森先生是无辜的,你对秘书的怀疑是有根有据的,那么就配合我做个试验,好吗?”

“什么样的试验?”阿斯特韦尔夫人猜疑道。

“你能允许我们给你施催眠术吗?”

“为什么?”

波洛向前倾了倾。

“如果我告诉您,夫人,您的直觉是建立在潜意识里记住的某些事实上,您可能不相信。但如果我说我建议的这个试验对那个不幸的年轻人查尔斯莱弗森非常重要,那么您就不会拒绝吧?”

“谁施催眠术呢?”阿斯特韦尔夫人半信半疑地问:“你?”

“我的一个朋友,夫人。如果没弄错的话,他这时候该到了。我听到了外面的车轮声。”

“他是谁?”

“一个来自哈利大街的卡扎勒特博士。”

“他……正常吗?”阿斯特韦尔夫人担心地问。

“他不是骗子,夫人。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的话,你可以完全放心。”

“好吧。”阿斯特韦尔夫人叹了口气,“我不相信这个,但如果您想让我这么做那就试试吧。免得别人说我阻挠你办案。”

“谢谢,夫人。”

波洛匆忙走了出去。几分钟后他带回来一个长着圆圆的娃娃脸,戴副高度近视镜的矮个子男人。他的长相使阿斯特韦尔夫人很失望,因为她想象中的催眠师不应该是这样的。波洛给两人作了介绍。

“好吧。”阿斯特韦尔夫人爽快地答应着,“我们怎么开始这件蠢事呢?”

“很简单,夫人,很简单。”矮博士说道,“向后仰靠,嗯,就这样,很好,放松!”

“我一点儿也没紧张。”阿斯特韦尔夫人说,“我倒要看看他怎样违背我的意愿催眠。”

卡扎勒特博士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啊啊,但如果您愿意,这不会与您的意愿相矛盾的,不是吗?”他高兴他说,“好。把那盏灯打开,好吗,波洛先生?就人睡了,阿斯特韦尔夫人。”

他变换了一下位置。

“天渐渐黑了。你很困很困。你的眼皮感到有些沉重,它们闭上了……闭上了……闭上了。不久你就会睡着……”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渐渐单调了。他向前探身看了看,轻轻扒开阿斯特韦尔夫人的右眼皮。然后他转向波洛,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他低声说,“继续吗?”

“如果你愿意。”

医生厉声而威严地说道:“你睡着了,夫人。但你听我说,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沙发上的身体一动也没动,连眼皮也没抬,用一种低沉而毫无感情的语气回答:“我听你的。我能回答你的问题。”

“阿斯特韦尔夫人,我想让你回到你丈夫被害的那个夜晚。你还记得那个夜晚吗?”

“是的”

“你在吃晚饭。向我描述一切你看到了什么,有什么感觉。”

阿斯特韦尔夫人仰躺的身体略微不安地动了动。

“我的心情糟糕透了。我为莉莉担心。”

“我们知道这个。告诉我们你看到了什么?”

“维克托正狼吞虎咽地吃着腌杏仁,他很贪吃。明天我要告诉帕森斯不要把那道莱放在他那边。”

“接着说,夫人。”

“鲁本晚上脾气坏透了。我认为不只是因为莉莉。可能还有生意上的事。维克托奇怪地看着他。”

“给我们讲讲特里富西斯先生,阿斯特韦尔夫人。”

“他左边衬衫袖口磨破了。头上搽了好多头油。我讨厌男人这样,因为会把卧室的床弄脏的。”

卡扎勒特看了看波洛,波洛摇摇头。

“晚餐结束后,夫人,你们在喝咖啡。给我讲讲当时的情况。”

“今天的咖啡很好喝。每天的咖啡味道都不一样。厨师煮的咖啡时好时坏。莉莉不停地看着窗外,我不知道为什么。鲁本走了进来。他火爆的脾气又来了,破口大骂起可怜的特里富西斯先生。特里富西斯先生的手拿起了纸刀,那把像真刀一样锋利的大纸刀。他把刀摄得紧紧的,手指惨白。他把刀猛地扎在桌子上,刀尖都折断了。他拿它的姿势就像拿一把匕首杀人的样子。瞧,他们一块儿出去了。莉莉穿上了她那件绿色的晚礼服,绿色很适合她,她看起来可爱极了,像朵娇嫩的百合花。下周我必须让人把床单,床罩、枕巾洗一下。”

“等一下,夫人。”



路过

雷人

握手

鲜花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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